桥上行人不断，偶尔有些马车驶过。还有些欠缺教养的孩子光着脚在路上跑。噢，不过他们中的一些似乎是为了生计而奔波的，那么也由不得了。说实在的，这恐怕不能成为我画中的风景吧。——但是当我一看我自己的画，我似乎又没有那个权利去把他们排除出去，什么的：远处，猩红扭曲的烟囱活像肠胃病人的肠胃，又好似烟瘾者的鼻腔，向天空喷射着难闻的灰色烟雾；裂开的黑色污水沟；棺材状的工厂；埋葬废料的工人。近处就是马路的景象了：所有的杂声。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提线木偶。所有的气息。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灰色的暗面。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那么好吧，或许我是时候该学会换位思考。但是这都没有必要画进去。首先，我画不下；其次，他们的故事太丰富了，只在他们的脸上是画不了的：只能画下他们生活的某一个侧面而非全部。我还要考虑光暗变化。所以说有的时候在追求那不可及之物时有点想念我曾经学过的补皮鞋手艺。

  那个路灯是怎么画的？马车的车厢该怎么上色？咖啡店里的灯光变化又如何？面包涨价了吗？......这些都是值得考虑的问题。我一手握着画笔有些微微颤抖。再一看手腕上的表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概五分钟。我轻叹了一口气。眼瞟到大桥下方那一滩被成为河水的事物，突然感觉自己不是那么饿了。面包咖啡这些东西还是往后再想吧。我又低下了头，看着画板，看着缺了颜色的那一角地方。心中想着不知画什么上去好一点。又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不如又揉成一团丢掉好了，看着破旧的包里的两团废纸，产生了种种念头。

“买报咯.......”岸的对面，街边的报童叫嚷着。这叫声引起了我的注意。于是我抬头向他望去。

一个十五来岁的稚童。因为四处奔波，那孩子脸上显现的面容是忧愁的、疲惫的。衣服的袖子是破旧残烂的，尽管除却袖子外他都在努力地维持着完好。我曾经在乡村见过有些屠夫将死去的羊的整张皮挂在树上，也见过那被风霜打烂的残叶。他的袖子给我的就是那种感觉。又或者说他整个人都是那样的感觉。可是这孩子却强装自己根本不累，装作一副有些兴奋的面容。因跑动而气喘吁吁而又脸红。可是那忧愁确实是藏不住的——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他让我有些感到好笑，却又让我对他产生了一种可怜的情感。我站起身，打算向对面走过去，顺带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可是，不好。

“哈......左边的口袋已经穿孔了呢。”我苦笑着，自言自语。在磨损的裤子里你甚至能找到钱——这是之前一个乞丐模特对我开的玩笑。现在我有种苦涩的感觉，堵在喉咙里。堵在肺里。堵在心脏旁边。堵在肠胃里。我饿了。

于是我再摸了摸右手边的口袋。上天。居然有点小钱，不过这钱恐怕不能用在那孩子的报纸上。

我又瞟了一眼向沃索那高级饭店走去的那位肥胖的女士。不会真的有人去吃那种玩意吧，那种所谓的高级料理，谁会去吃啊。我在心里发出了对那个女士的嗤笑。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坐回凳子上收好东西，穿上我那同样穿了孔的外套，向那孩子——旁边的面包店走去。

一边想着自己能不能再买一杯咖啡和着面包吃，我慢悠悠地却又有些急切地向那孩子——旁边的面包店走去。

没听见那孩子的话语，我推开面包店的门。

在明天到来之前，还是要填饱自己的肚子。

创作思路

其实不过是即兴演奏罢了。我创作这篇小单篇的一个思路，也没什么思路可言。

不过，在这里我还是将这个画家，尽我所能地描述成一个穷人——身上的钱财都是他的老师给的，每天的钱只够一顿饭，就那么点。

很早之前我就设想写一篇19世纪末的，一篇有些讽刺奉献精神忘我精神的文章。今天也算是实现了这个愿望。

感谢bbs给我的这个小小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