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在海上走走停停,白天闻着带有咸味的海风,晚上睡在人造小岛,以海苔充饥,过了几天,我们终于看到了久违的陆地。我们在一处石滩登陆,这种地形向海延伸得很短,周围有几处湍急的瀑布,只有一些稀疏的杂草,四周是一片荒凉景象。
我们收起船只,向高地爬去。夕阳照在微冷的石原上,将几棵稀疏的云杉树镀上金边。这是一处小小的高原,不远处还有一座积雪的高山,尖尖的白色峰顶一直耸入云端。这座山大概是我所见过的最高峰,向四五个不同的方向延伸出刃脊,威严而壮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山下的平原草甸。
在这个高处弄清楚地形后,我们便继续前往北方山麓的平原,趁着夕阳还没有完全下山,我们要在较为适宜的地方安好帐篷。高地与平原连接的地方十分陡峭,我们顺着边缘走了一会,才找到一处适合下山的小道。但这绕的一点路可算是让我们因祸得福——我们在不远处看到一处村庄!
“那可是真的灯光?”马克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别磨蹭了,咱终于找到‘大部队’了!”我激动地道,拉着马克向村庄狂奔而去。
村庄里灯火通明,似乎十分热闹。然而我们转了半圈,没有看见一个村民。村庄的稻田里空空如也,本应该堆着谷堆的地方却竖着一个奇怪的旗帜,村里也没有铁傀儡在巡逻。我们最终是在教堂里发现了村民。这个村庄的教堂尤为气派,比一般的大了整整一圈,全部都是石质的,暗灰色的十字架高高地立在塔顶,与周围的低矮建筑形成鲜明对比。那扇气派的双开式大门紧紧闭着,只有灯光透出其中。我们从一旁小小的窗户向里张望,那里只有四位村民,其中一个面色红润,站在高台上面朝下面的三个,大概是主教。他们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主教口中念念有词,底下那三个只是跪着不动,朝着主教和他身后的神像低头膜拜。在这个宗教狂热的村庄里,村民数量还比屋子少,我们猜测是经历过一场灾难。
我们在外面耐心等待着,直到太阳完全落山了,仪式才结束。村民看向窗外,发现了我们,一个个瘦弱发黄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颜。“是‘他们’吗?”,“我们有救了!”,“感谢神明!”……安静的教堂瞬间热闹起来。主教把我们迎进来,似乎是要和我们说明情况。那些村民这才发现,我们其实和他们是同类,于是带着稍稍失落但饱含新奇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两位远道而来的旅行者,招待不周,”主教说着,“欢迎你们来到鄙村。”
“哪里哪里,我们只是要讨个住宿的地方。”马克笑着回道。
“真是抱歉啊,说实话,我们村庄已经不再安全了,要提供住宿都困难啊,”主教面露难色,“我们一吃不饱,二还有怪物侵袭,村民都死的死,伤的伤,可能……可能就要亡村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问道。
“这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主教叹了口气,说,“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大概是雷劈中了山上的树木,山火烧得很旺,我于是领着几个村民前去救火,却不料从那烈火中走出来一个神人,自称是大山和雷电的掌管者,当即引雷劈死了我身旁的几个同伴,接着说我们已经触怒了山神,要求我们赎罪……”
“难道就是这人……”我喃喃道。
“在他出现后,居然要求我们每个月交出一位村民和不少小麦、肉类给他,相当于进贡,由我带到山上,以便保村庄平安,粮食丰收,至于那个村民到底被怎么样了,没人知道,”主教继续说,“他还让全村人信奉山神教,毁坏了我们原本的神像,逼我们扩建教堂。这劳民伤财的交易我们怎么可能受得起,还没过一年,村里就维持不住了。一次误了期限,那个神人就召唤了几十只僵尸,把村庄里不少村民都咬死了。我们几个可也是拼死拼活才到现在……”
“该死的家伙!可不能放着这个村庄不管!”我向马克说道。马克也点了点头。
“但那毕竟是神的旨意,我们不得不执行。昨天已经又是期限,但我们已经没有人能再进贡出去了。农夫已经在之前被僵尸咬死,村子里的粮食也已经耗尽,今晚的尸潮估计就是我们的结局了……”主教悲观地道。
“用不着那么担心,大家挺一挺就能撑过去!”我说道,拿出背包里已经加工成块的海苔,分给了几个饥肠辘辘的村民。他们看见有吃的,立即扑了过来,争抢着往嘴里塞。
“大家不要抢,人人都有。”马克喊着。村民们于是排好队,一个接一个地领取食物,嘴里不住地说着谢谢。
“我们会把教堂加固一下,待在厚实的墙里,僵尸是绝对进不来的,大家可以放心,”马克说道,“明天天一亮,那些怪物就烧死了,到时候我们再去和那个所谓神人算算帐!”
村民们都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听着马克的演说,灰暗的脸上露出笑容,大声喝彩着。
我们于是用圆石将大门和窗户封住,只留下一个用于观察的小孔。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可怖的叫声从远方传来,吓得我们身后的村民发抖。我见状拿出铁剑,对他们说:“不要害怕,请尽管安心休息,我们会守着的。”
“那就有劳你们两个了。”主教面带歉意地说。
话虽如此,但外面越来越频繁的吼叫声让人无法入睡,在小孔里,我们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成群结队的僵尸,一瘸一拐地在村庄里游荡着。这些僵尸还不同于一般,身上几乎都穿着盔甲,有的甚至拿着武器,在冷寂的月光下闪着寒光。“这可真是不得了……”马克喃喃道。那群怪物看见亮光,一股脑儿全聚集过来,把教堂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僵尸推搡着把胳膊往里伸,马克用剑砍倒一两只,发现尸群是没完没了,只得把小孔堵上了。
低吼声一直持续到天亮,我们当然也没有合过眼。太阳升起来后,取而代之的是僵尸烧伤的哀嚎。我们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那声音才弱了下去。马克挖开堵得严严实实的大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混乱的掉落物。残破的僵尸装备和腐肉混杂在一起,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
在我们解决掉几个带着头盔而不会自燃的僵尸后,村民们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教堂。他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过这个晚上。我和马克已经累极了,靠着一堵墙休息着。以主教为首的那群村民居然排成一排,齐刷刷地跪在我们面前!
“感谢大人们守护了村庄,但大人们的恩情鄙村实在回报不起,要是现在去讨伐神人,怕是万事难报啊!”主教说道。
“干什么呢?快请起来!”我们站起身,扶起主教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咱用不着回报!”
“啊!可那神人会呼风唤雨、引雷放火,怕是个劲敌!”主教犹豫地道。
马克拍了拍主教的肩膀,说:“不用担心,不试试这铁甲,怎么知道那神人有多厉害!”
“你们,可真要和神对抗?!”主教惊讶。
“神?从圣域被封闭的那一刻起,神就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披着神皮而在满足私利的‘他们’!”马克神色突然认真起来,盯着主教的眼睛说,“管他是神还是鬼,只要残害村民,就必定要制裁!”
“弑……弑神!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你应该下地狱!”主教癫狂起来,眼睛里却透露着恐惧,“明明只是个路人,凭什么做到这种地步!”
“看见同伴有难,你难道不去帮助?”马克回道,“我看你就是不敢反抗,才把村庄弄成这幅鬼样子!”
“这……这和你无关!”主教尖叫道。
“但这可和村民有关!这些村民饿着肚子,却只能参加你那毫无用处的布告会?求神有什么意义?!”马克喊道。
“你……你……”主教的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这两人脸对着脸,看着就要打起来。我见势不妙,赶忙上去将他们分开。“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都冷静一点!”我说,“主教先生,我们也是站在村民角度出发。你想想,一个作恶多端的邪神,难道值得人们去信仰吗?马克也是,话可别说太死!”
村民们在一旁看着,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我建议投票决定是否要前去制裁神人,毕竟那家伙的实力到底如何,现在只能靠主教的话判断,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败他。更重要的是,我们是不是要帮助这个村庄,还得看村民们的意见。
“赞成惩罚神人的,请举手!”我喊道。
马克第一个举起手,高高地悬在头顶。村民们犹豫着,主教以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马克,然后用带着命令的眼神盯着那几个村民。那几个村民迫于压力,沉默了好一阵。我有些为难地看着这个局面,说:“大家应该按自己的想法,你们难道还想生活在这种心惊胆战的环境下吗?”这话显然起了效果,一个村民缓缓举起手。主教的目光渐渐失去了作用,剩下的三个村民全都投了赞成票。主教喃喃道:“你们……你们……那可是神!那可是神……”
主教突然发疯一般笑起来,说道:“侵犯了神的权威,你们都不得好死!这个村庄马上就会毁灭!毁得连渣都不剩!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我要走了!赶紧逃!想活命的赶紧逃!”说着他就慌不择路地跑进教堂,大概是收拾行李去了。其他几个村民漠然地看着发疯似的主教,既没有去拦他,也没有跟着他走,而是慢慢挪到我们这边。
我突然为主教无差别的敬畏感到可悲,居然把那些邪恶的神放在了全村人的性命之上。对宗教的狂热真的可以使一个人疯癫。
主教在那之后就不知所踪了,直到我们出发也没有出现。那些村民告诉我们,那个献祭的村民一般是由主教带领,去到山峰较远的两条刃脊之间,之后就只看见主教一个人回来,主教总是悲伤着过去,平静甚至是笑着回来。每次去一趟,回来的几天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这种变化也是在三年前那场大火以后发生的,主教对宗教的狂热从此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原本那个和蔼的主教变得有些神经质,甚至把吃饭睡觉的时间用在山神像前。这样也难怪他在村民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知道了具体方位,我们也开始做准备。由于我们只在夜晚抵御怪物时穿戴,这身铁装备还算够用,一路过来只是多了些许划痕。但铁剑因为长期劈砍,已经变钝,我们于是用砂轮将两把剑合成修复了。好在村庄的铁匠铺里还有一把,这个时候我们也只能把已故武器匠的遗物拿走了。鉴于在海上被远程武器袭击的经历,我们决定做一把弓。听说了这个想法,村里的制箭师走了过来,主动把一把附魔弓和一些箭递给我们。我道了声谢谢,数了数箭,三十二支,加上很久以前在洞穴里向骷髅“借”的,一共四十三支,完全够用了,附魔弓是力量III的,大概是一把利器。身上还有一些青金石,为了确保战斗力,我们将其用于附魔。在村里的图书馆,我们小心地放下附魔台。那几个村民看着这个四周漂浮着符文,上面镶嵌着钻石的装置,露出好奇而敬畏的神情。他们看着我们把装备与青金石放在浮动的书上,仪式开始,青金石化为一阵蓝色的烟雾,弥漫在书架周围,随即四周的书架震动起来,飘出大量字符,盘旋着汇聚到装备上,又像烟花那样一下散开。经过这个流程,原本铁质的装备就附上一层淡紫色的魔咒,这是附魔台以青金石为介质,富集空气中的魔形成的。村民们都看呆了,他们从没想过,要经历数十道工序,花费几天才能完成的附魔装备,居然可以这么快速地制作。这么一番折腾,附魔的结果还是差强人意。青金石数量不多,我们只够附剑和胸甲,我的剑拥有了耐久II与锋利I的属性,胸甲是荆棘II ;马克的铁剑则附上了火焰附加的属性,看起来挺酷,他的胸甲拥有了保护II ,总体来说是大大提升了我们的战力。
这些东西准备完毕后,我们将一些杂物放在了村子里,还烧炼了一些铁矿,做了一把铁剑留给村民们防身。村民们坚持把我们送到高原上才回去,一路上都说着些加油鼓劲的话,让我们心里暖暖的。
我们翻上刃脊,向下俯视中间的山谷。这条山谷朝向东北,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山洞,那里面估计就是神人的老巢。山洞里黑漆漆的,不论是高度还是深度都十分夸张,像是这座山张着的大嘴。从这种地形下去,对我们是完全的不利,敌人可以在暗处看清我们的一举一动,这会让我们处于被动状态,如果贸然行动,无疑会成为活靶子。既然正面突破行不通,我们只能另寻他法。花了一些时间,我们在山的西坡发现了一处垂直的深洞,一直通道地底。
“从这里下去大概不会被发现。”我说着,向下看了一眼,这个高度让人有些头昏。
“这可怎么下去……”马克说着,翻找着自己的背包,“有了!”
只见他拿出那个装蝾螈的桶,里面的小动物正嚼着海带。马克对着蝾螈说:“不好意思,得委屈你一下。”他让我捧一会蝾螈,自己提着水桶来到洞旁边,哗地就把水倒了进去。隔了大约一分钟,马克又把水收了回来,招呼我跳下去。“顺着水流,我们可以安全到底!”马克说着,一跃而下。“嘿!蝾螈还在这!”我喊道,不过他已经跳了下去,我也没有办法,只能举着蝾螈,跟着也下了洞。
水流缓缓下降,我们跟着水流往下走。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像自己在浮动的羊毛上一般,脚下没有触感地垂直移动。
不久我们便到了底部。这里是一片漆黑的湖泊,不算太深,但面积很大,怪物有可能出没。突然,我怀里的蝾螈跳了下来,向前方极速游去。在黑暗里我看不清,但能听见怪物的痛苦吼叫和水花翻滚的声音。不一会儿,那蝾螈就叼着一块大大的腐肉游了回来,骄傲地向马克炫耀自己的战功。
“你知道蝾螈还能这么用?”我长大了嘴,惊讶地问道。
“怎么可能?我当时只是看它可爱……”马克说着,也是目瞪口呆。
这个动物的确是不可貌相,小小的身躯里居然蕴藏着能与僵尸抗衡的力量。马克用桶装好蝾螈,我们继续向前走。我们下落的地方正好是湖边,在水中没走一会就上了岸。这个洞穴看起来是如此普通,甚至是安全过了头。我们向里走了大概十分钟,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有些怪物,不过那些迟钝的僵尸构成不了威胁。
“是这个洞穴吗?会不会是我们走错了?”我说着,已经放下了戒备。
“或许这里有两个不同的洞穴……”马克也怀疑地说道。
我们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会。正当我们放弃了这个路线,准备往回走时,我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嘿!你有没有听见‘咔嗒’一声?”
“什么?哦!似乎是……”
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脚下坚硬的石块瞬间崩塌,连着我们一起掉了下去。
随着“扑通”一声,我们和一些被炸碎的掉落物一起,掉进了一个浅浅的水池。我呛了口水,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抹去脸上的水。
“咳咳……该死……居然是陷阱……”我说道,“马克,没事吧?”
马克掉在了几格远的地方,我向他看去的时候,正用手捂着脚踝。
“唔,没什么大碍,只是脚踝扭到了。”马克回道,在背包里翻出一些海苔,放到嘴里嚼着。“真是疼呢,不过很快就好……”他说道。
我们遇到这么个突然袭击,还没搞清楚状况,马克就先负了伤。这个神人果然是不容小觑。马克休息了一会,又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应该是恢复了。我们便朝着深层洞穴内部走去。
我们手持火把,向四周照去。高大的洞穴中流水潺潺,不时又有叮咚的滴水声。在火把微弱的光下,我们看清了周围。自己身处的小水潭被一群石笋包围。这些石笋参差不齐,犹如白色的针叶林,又像被白雪所覆的冰川。头上时常有水滴下,那是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石钟乳。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钻石一般晶莹透亮,像是洁白的帘幕一般高挂着。这些粗壮的奇异柱状石头,一边向上,一边向下,犬牙交错般层层叠叠,有时也会上下连通,长成一根巨大的石簇。很显然,是上层的宽广湖泊给予了这个奇异洞穴生长的“养分”,同时也让这个如同地下水晶宫一般的地方出奇阴冷,我们不住地打着喷嚏,铁甲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如同妖魔般的洞穴向前延伸着,似乎在引诱我们深入。
“这是什么被诅咒的地方?”马克抱怨着,搓着冰凉的手。
“小心一点,那个鬼东西随时可能窜出来。”我说道。
这个溶洞与我们以前到过的有所不同,大得令人有些吃惊。一般的溶洞都是洞穴的附属品,而现在,普通洞穴反而成了溶洞的陪衬。广阔的地面上石笋嶙峋,湿湿滑滑的,很不好走。我们只得脱下铁靴子,这样才不至于摔跤。头顶上,蝙蝠吱吱叫着。耳畔夹杂着怪物的嘶吼,阴冷的洞穴显得更加可怖。
解决掉几个怪物,我们继续向前走着,黑暗的洞穴渐渐明亮起来。溶洞中间区域里的石笋变得十分稀少,像是有人在这里修了一条路一样。平缓的地势变得高了,四周的石块向中心隆起,如同阶梯一般,形成了一个高台。高台上有些昏暗,不过可以看出那里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这样的变化让人觉得奇怪,我们提高警惕,拔出了铁剑。
突然,高台上方打下一束光柱,那台上应该是一个人影,但距离太远,我们无法看得清楚。
“莽撞的入侵者!居然敢侵扰大山的宁静!”声音从高台上传来,在宽阔的洞穴里传来回声,低沉而又雄壮。
“那……那是山神?!”我说道,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尔等可是山下村庄的愚民?”那人又说。
我和马克缓缓靠近,攀上高台的一个阶梯。“你可就是山神?!”马克喊道。
那人迟疑了一下,说:“哈!居然还有凡人认识我的大名!”
马克听了这话,心头一股无名怒火油然而生,一个箭步充上高台,喊着:“受死吧!破神仙!”
台上那人十分慌乱,向后退了几步,好像是在启动什么装置。我见状大喊:“小心!”
话音刚落,洞穴顶部就开始剧烈震动,几根石钟乳噼里啪啦落下,在马克上面几步远的地方摔了个粉碎。马克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该死……”马克小声骂着。
“呵呵!愚蠢的家伙!居然敢冒犯至高无上的山神!接受惩罚吧!”那人用洪亮的声音喊道。
随即,高台上火光一闪,冒出来几个穿着盔甲的僵尸!僵尸步步紧逼,那个“山神”则后退到黑暗中,消失了。
“马克,退后!”我朝他喊着,从背后拿出那把附魔弓,搭箭上弦,把弓拉成一道弯月。马克回头看了我一眼,迅速闪到一边,半蹲着,但还是紧紧地攥着剑。
我眯眼瞄准,一箭射中了僵尸的头盔。这弓真是厉害,射出的箭矢直接贯穿了那怪物的脑袋。僵尸的视线被血水阻挡,狂乱起来,左突右冲地攻击着。马克迅速反应过来,一剑劈在了僵尸的胸口,送它去了另一个世界。还有一只僵尸逐渐靠近,我又发一箭,落在了它的肩上。马克躲过僵尸的攻击,一个侧身劈砍,把僵尸引燃了。“哦!火焰附加!”马克惊喜地叫道,随即一个正踢,让那怪物翻滚着落下高台,在烈火中成为了一堆腐肉。
刚刚解决掉这几个敌人,上面又冒出来两只僵尸。我定睛一看,原来高台的中心是一个刷怪笼!这个“山神”居然还会远古的禁忌召唤术!用黑暗的力量召唤无穷无尽的不死者怪物。这下难办了,不过只要我们将其暂时封印,就可以趁这个机会,用先前拿到的钻石镐将其破坏。
我简明扼要且快速地和马克说明了计划,他点了点头,和我一起提剑冲上高台。有了附魔,这把铁剑格外好使,削铁如泥,一剑便可劈开那些僵尸的皮革外衣,再一刺便结束战斗。马克则像是在火焰中跳舞,挥舞的剑刃上迸发出魔力聚合而成的火花。几个僵尸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我们趁机在刷怪笼四周插满火把,那里面的火焰变得灰暗,看来是封印成功了。马克从背包最底层拿出钻石镐——那是他珍藏着的。他提着闪亮但坚硬的镐子,三下五除二地将笼子破坏,原地只剩下一些铁屑。
“呼——大功告成了。”我叹了口气。
我们观察了一下前方。那里只有一个狭窄的洞口,里面黑黢黢的,大概就是他逃跑的方向。我们便拿着火把向里前进。
“这家伙既然会纵火引雷,怎么还会跑?”我问道。
“大概是以讹传讹吧,那个主教的话都有三分假。”马克推测道。
“我刚刚大概是看见了他的脸,居然有几分像村民。”马克停顿了一会说。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得小心为好。”我说。
我们缓慢地向前走着。我举着盾牌走在前面,马克举着剑走在后面。半侧着身子,狭窄的小道才勉强能让我们通过。
走了几步,突然脚下又像是踩到了什么。一阵惊恐袭上心头,还没来得及向后退,我便被困在了地面上凸起的两块石头之间。我一时不知所措,随即头顶又降下一块石头,把我的头死死卡住。我瞬间头痛欲裂,肺部像是窒息一般。什么也动不了,我就这么感受着骨头渐渐被压断的疼痛,听着咔嚓声不断从耳边传来。哦!似乎是要完了。
这种地狱般的感受持续了近十秒,直到马克用钻石镐将我头上那块岩石敲碎,我总算是被解救出来。马克给了我一些海苔,我瘫倒在墙边,有气无力地嚼着,缓慢地恢复着碎裂的头骨。马克在那个陷阱处查看了一下,发现了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装置。那大概是一个踏板,颜色样子很像周围的石头,不过一旦有人踩上去,前后与上方的一种推子便会启动,将石块向指定方向移动。这种机器用红石作为连线,其本身的制作也十分精巧,环环相扣,确保它灵敏而易于击发。
“这不是什么神仙妖术,他也许是个能工巧匠。”马克喃喃说道。
我恢复了一会,难以抑制心中的不平,强撑着站了起来,说:“管他是什么东西,害得我和村民承受痛苦,就该下地狱!”我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一个劲往前冲。
马克见状把我拦下,说:“好好看着地面上的踏板!”
我稍稍平复了一下,放慢速度向前,盯着脚底下的石头。
走不一会,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我们右边的石壁渐渐矮了下去,透出它背后的地下峡谷。高达三十格的落差让这个地下结构显得深邃无比,在下层熔岩的炽热中,昏暗的下层岩石透出隐隐黑色反光。泉水从侧边流下,与岩浆交融,发出剧烈的滋滋声,一红一蓝,缓慢地蠕动着,翻滚着。岩壁陡峭,我们离万丈深渊只有一步之遥,这样的地形,就算是再胆大的人也会有所顾忌。
我们走得更加小心了。底层的火光映照着脸,和火把交相辉映,地面上的陷阱变得显而易见。我们接连排除了几个,有用推子将人推下悬崖的,有能够引爆炸药的,还有发射暗箭的。多种多样的陷阱几乎都是依靠红石器件来实现,这似乎让我意识到,红石中蕴含着改造天地的巨大能量。
“不敢正面斗,尽耍些阴招!”我越想越愤怒,用铁镐奋力破坏掉面前的一个踏板。这次又是一个推子陷阱,正下方是一个小型岩浆池。
“这家伙真想置人于死地!”我咬着牙说道,向下俯瞰那翻涌的岩浆。
“前面似乎没路了。”马克说道。
“嘿!开玩笑的吧……”我盯着前面坚固的石壁,说道,“这里一定有什么机关……”
我把身子贴在那面墙上,手仔细地摸着,却只能感觉到光滑而冰凉的石头。我又拿起铁镐往里敲了几格,依然是严严实实的石壁,永无尽头的石壁。这下似乎是彻底跟丢那那家伙了,反倒被他的陷阱摆了一道。
马克细细观察着峡谷底部,甚至趴在悬崖边上,头探出去看着。我见他似乎要掉下去,赶忙说:“小小一点,掉下去可是粉身碎骨!”
马克却摆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继续观察着。他把我也拉了过来,指着一块水流与岩浆交界的地方。“你看那里,为什么只有这个地方的水没有化为圆石?”马克说道。唔,其中必有蹊跷。
依下洞的老方法,我们又试着到达了峭壁的底部。这里有许多裸露的矿簇,不过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管这些东西。我们查看了一下这个奇怪的接缝,却只发现它是由于水流和岩浆各自延伸到尽头所致。
“该死的东西!到底跑哪里去了?”我有些失望,“那家伙就像蒸发了一样!”
“别着急,”马克说道,“就这么一座山,他飞不到天上去!”
于是我们在炽热而幽长的峡谷底部行走,仔细寻找着蛛丝马迹。我们已经处于很深的位置,脚下的石头已经被一种黑色而更加紧实坚固的石头代替。这里的高温蒸得人透不过气,接近岩浆的水全都是沸腾的,不停冒着泡泡。
终于,我们在一处滚烫的泉水后面,找到了一个人工的通道。这个通道极其隐蔽,与四周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还有上方的水流遮挡,从十几格高的上方根本看不出来。
“进去吗?”我说道,咽了一口口水。
“进去吧!”马克说道,双手持剑站在我侧后方。
我举着盾牌冲进泉水,抹了一把脸后,发现我们来到一处天然的昏暗穴道。这个穴道很小,没走几步就到了头,似乎没有任何东西。不过我们并没有放弃寻找。最终在一处略显突兀的墙面上发现了一个黑石按钮。
“要按了!”我深吸一口气,低声说。
“不,等等,让我来。”马克把我拦住,拿出了钻石镐。
他把镐子举过头顶,一下砸在了黑石上。里面的人似乎是听见了动静,一阵打碎东西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
“看来是这里了!”马克说道,又挥着镐子打碎黑石,里面的光投了出来,果然是一个房间。
我们迅速挖开一个洞口,看见那个山神穿着一身闪亮的钻石铠甲,正坐在面前的黑石台阶上,手里撑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钻石剑。我们看不清他的脸,只有头盔的阴影打在脸上,杀气从中透了出来。
“居然能找到这里来……”山神用一种极为低沉的声音说道,随即站了起来,周身散发着一种压迫感。
我们握紧了手里的铁剑,两边都不敢轻举妄动。
马克朝我点了点头,我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举着盾牌冲向那个山神。出乎意料地,那人居然没有躲闪,我于是一下就把他撞倒了。
山神屁股着地,两条腿胡乱地蹬着向后退,他畏缩在墙角,头盔盖住了脸。看不见前方的他慌张地挥舞着剑,嘴里大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喂,开玩笑的吧……”我看着这个山神,无奈地说。
马克淡然地走上前去,手腕一挥,将那人的剑弹出几格远,接着就照他脸上狠狠来了一拳。挨了这么一下,那家伙自然也晕了过去。
马克用蛛丝把那人五花大绑,结结实实地捆在了黑石台阶上。我摘下他的头盔,总算是看见了他的脸。那张脸上涂着一些白色粉状物,我拿起来捏了捏,看来是骨粉。他脸上的汗水已经把粉浸透了,露出里面和我们一样颜色的皮肤。
“他原来就是个村民嘛!”我差点叫出声来。
“劣质的化妆啊!看来只能等他醒过来,再问问原因了。”马克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静静说道。
我们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这里工作台、熔炉、储物箱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铁砧,这可是要花费三十多个铁锭才能做出来的稀罕玩意。储物箱的数量也多得惊人,摆满了整整一面墙,每个箱子上都用一块告示牌标明内容物。他所收集的矿物极其丰富,单拿钻石来说,除了他身上那一套钻石甲和一把钻石剑,箱子里还有一把钻石镐以及多余的三十六颗。这里的工具更是一应俱全,铲子、镐子、锄头、斧头、剑、弓、盾牌……每一样都不止一把,而是用各种材料做出不同的工具,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箱子里。还有一个箱子专门储存了那些与红石有关的精密仪器。原来那个推子叫做活塞,踏板叫压力板,其余还有一些按钮、拉杆、绊线钩、发射器等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的食物储备倒不是很丰富,毕竟地下的物产极少,这人似乎只能靠腐肉和发光浆果充饥。这个房间不算太大,主要的空间被用来储存,而工作和休息的地方只有区区几格。
我们向房间内部走去,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有着一扇铁门,其构造与我们在草原上看见的那扇几乎一模一样。我们按下按钮,门自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宽敞的天然洞穴。这里有一半面积被用来种植藤蔓——这可以产出发光浆果。另一半被各种红石器具布满,各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巨型机械被摆放在内,在其它的地方我们看见了之前遇到的那几种陷阱的模型。
“天哪,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他一个人做出来的。”我感叹道。
“这也许是出于某种原因,他已经被困在这很多年了。”马克说道。
经过一天多的折腾,我们总算是能找到一块可供休息的地方。我们从来没有醒着度过这么长时间,于是便相互倚靠着,在那人的床上打了个盹。
等再醒过来,那人也睁开了眼睛。我们凑了上去,那人一看两个全副武装的人走了过来,吓得面色惨白(这可不是搽了骨粉的缘故),连声说:“别杀我!别杀我!”
“喂!冷静一点!没人准备杀你!”马克说道。
“你……你们到底什么人?为什么一来就刀兵相见?”那人问道。
“我这边才要问你呢!明明就是一个村民,为什么还要自称山神?”我说道。
“山神?那只是我说着玩玩而已……你们不是先开口问的嘛……我还以为……”那人支支吾吾。
“说什么胡话!两个人提着剑来问话,你居然以为是逗你玩?”马克喊道。
“要知道,我也很喜欢这些神秘而帅气的称号……”那人甚至有些害羞。
“我们是远方的旅人,昨天才到山下的村庄,听说山里有个邪神作恶多端,才受山下村民委托,来讨伐山神的,最终却遇到了你。”我解释了一下情况。
“什么?你们要来讨伐山神?我在山里住了这么久,连这个什么神的名字都没听说过!”那人显得很惊讶。
“那可是主教说的……”我和马克面面相觑。
“该死!你们被骗了!”那人无奈地喊道。
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颇为震惊。据他所言,大概八九年前,村子里出现一群游手好闲的混混,没有正经工作,只知道吃喝玩乐,还时不时搞搞恶作剧。这些倒还能容忍,不过有一次似乎玩笑开过了头,居然失手杀死了另一个村民。大家都很气愤,决定把他们逐出村庄。大概是怀恨在心,那几个混混并没有好好反思,反倒是在三年前在山上放了把火,烧红了半边天。要说他们几个可没这个胆子,全是仗着一些拿弩箭的武装分子。几个去救火的村民可是毫无防备,瞬间中了圈套,他就是其中之一。主教大义凛然,说要杀就杀自己,放了那些无辜的村民。但那些野蛮的家伙哪里肯听话,乱箭射死主教后,把剩下的村民们带到东坡的山洞口,说是让村民往里逃,能活下来的就让他们走。他们于是在身后放箭,没来得及反应的村民一个接一个倒下,只有他奇迹般地毫发无损。他和另一个村民逃到山洞深处,不过另一人已经受了重伤,不久就失血过多而死,他就这么艰难而孤独地生存到现在。“那简直就是地狱!”他回忆时仍然一脸惊恐。
“怎么会这样?”我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怎么会有假?”那人眼里噙着泪水,“我发现,只要脸上涂了白色的东西,就能防止僵尸袭击,甚至还能对他们发号施令(后来知道脸上涂了骨粉会被僵尸误认为是女巫)。于是我就试着带领僵尸反击,不过那些没脑子的怪物根本不是对手,反倒是我自己失去了上层的根据地,只能在这下面苟且度日。我本是个工具匠,还算有点手艺,这才能做出这些东西。”
“真是令人惊叹。”我夸赞他巧夺天工的技艺。
“这都已经三年了,咱村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人叹道。
“不用担心,我们守住了村民。至于那个主教编的胡话,估计是那些家伙指使。他们是怕村里慌乱,派了个胆小的混混下山伪装成主教,还编了一个拙劣的故事来哄骗村民。”马克推测道。
“那,那些僵尸怎么解释?”我问道。
“昨晚可是月圆之夜,怪物这么强悍也是情有可原。”马克说道。
“该死,我怎么没早点发现……”我懊恼地道。
“我们不该怀疑你的,”马克一边对那人说,一边给他松绑,“也难怪你对外人这么谨慎了。”
那人站起来活动活动僵硬的关节,说:“我对这里熟悉,可以带你们上去。我们村庄估计要全体流亡了,这地方太危险,你们还是不要久留。”
“我们可是来帮助村民的,那些肆意屠杀村民的混蛋必须打倒!”我喊道。
“可是……”那人害怕了。
“别担心,我们可是通过了你那些陷阱的人!”马克说道。
那人瞬间笑了,说:“请务必让我带路!”
我们于是整顿了一下,从那人的仓库了拿了一些好的装备,踏上了讨伐之路。临走时,我对墙上那个按钮有些好奇,便问了一下。
“这下面连接着发射器,那会引爆TNT矿车,一旦按下去,你的半个身子都会被炸没!”那人笑着解释道,“这是最后一道陷阱,没想到也被你们突破了。你们还真是厉害呢!”
那人虽然微笑着,但听了他这话,我却有些胆寒。
炽热的峡谷中,工具匠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到了尽头,那里是一个歪斜着向上延伸的小道。我们顺着小道前进,举着火把照亮前路。这条路上同样设置了不少陷阱,好在那人记忆力不错,我们平安无事地到达上层。这是一个凸出的岩架,再向外就是连接着海洋的海底峭壁,从这里可以下到海底,工具匠说他经常从这里挖沙子。我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入海洋,向上奋力游去。这里距海面较远,马克几乎是呛了几口水,才浮出水面。
到了海面,不远处就是一片浅滩。工具匠说:“这里就是山的南边了,站在山脚下就能看见那些家伙的老巢。”
我们上岸后爬上一处小坡,果然看见不远处有几间房屋。大概有十个人,他们四处走动着,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他们好像要走的样子。”马克说道。
“不会是去村庄……”我说道。
那群人排好队形,领头的站在前面,嗓门很大:“今天我们就要下山,给那些不知好歹的山下村民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进贡延期的后果!”
底下随即喊声一片,那些人举着手里的弩箭高呼着,甚至和末影人的嘶吼有几分类似……
…………
Spectator02:“嘿,我开始有些看不懂你的神奇展开了。”
Spectator01:“喔,不用在意,只要那两个村民没有发觉就行。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发觉。”
Spectator02:“你葫芦里到底还卖什么药?”
Spectator01:“别光顾着说话,这可到了危急关头了!”
Spectator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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