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伪装成山岩的金属大门隆隆升起，刺骨的寒风充斥着雷泽尔周身。
在黄昏之力的作用下，山峦大地仿佛都成为了被无形之手肆意揉捏的玩物，支离破碎的巨大岩块不知叠了多高。地壳变形的伟力让附近的大地裂开了一道数万米深的峡谷，然而也许过不了几天，几个月，这里可能就会隆起一座高山。
稀稀落落的细小雪花从浊黄色的天空中飘下，雷泽尔伸手接住一片，看着手心那黄白相间的固体倾刻间仿佛活了过来，试图攻击眼前的生命体，又被他的武道气焰瞬间泯灭。
“自从黄昏之力彻底隔绝了阳光，外面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卡拉的声音从身
后传来，“不过有些文明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从我们星球地质结构受到的作用推算，如果他们受到了黄昏畸变体们的特殊照顾，泡个岩浆浴也不是不可能….…”
“别拿生命开玩笑。”雷泽尔皱着眉头打断了卡拉的话。
“好的，好的，我不乱说了。”卡拉的语气中似乎能听出些许歉意，“那么，接下来你想去哪，将军？”
我想去哪……
雷泽尔闭上双眼，尝试着放松对身体的控制。
他心灵中的视野随即拔高，以俯瞰的姿态注视着这颗浊黄色的星球，又于某一位置急速降低，向雷泽尔一直能感受到的一个方向奔去。
那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传奇级强者雷泽尔上将死前执念最深的地方。
那是一座城市的废墟。
刹那间，这具身体震动起来，似乎马上就要脱离控制，向着执念所在的向奔去。雷泽尔灵魂一阵刺痛，好不容易才重新控制住身体。
那座城市似乎没有传奇级强者战过的痕迹，应该不是他牺牲的地方，他……他死前还挂念着这座城市？这里有什么他在意的？某些事关重大的秘密，他的亲人朋友，亦或只是……那些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们？雷泽尔轻叹了口气，睁开了双眼。
“突然觉得外面也没什么好去的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没问题。”卡拉当即回应道，“您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以便尽快完成恢复回到战场，清跟我来吧。”
“我需要做什么？”雷泽尔跟随卡拉再次进入了那座隐藏于群山之间的要塞。然而，他敏锐地感觉到，相比极度严寒、污染遍地的外界，待在这金属笼子中更让他觉得不适、不安，可他又说不清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您应该知道，星海中许多文明早期乃至现今，都流行着“人性本善”“新生儿才是这世间最美的人”等思想，这在您，一个新生的灵魂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验证。”卡拉边走边介绍道，“通过您醒来后的言行，想必您自己也发现了您的部分性格：善良，多愁善感，容易相信他人等等。这在和平年代是可贵的品质，而在战争时期，我们除了用上述情感对待我们的朋友，还要用杀戮、不共戴天等更极端的情感对待我们的敌人。昔日的将军您可以完美转换控制它们，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逐步培养、唤醒您灵魂中潜藏的血性及将军第一次死亡前留下的精神烙印。
“不这么做的话，现在我们敌人的主力军在被感染前几乎都是普通的无辜平民，您可能会下不去手，那时麻烦就大了。
“第一步方案也很简单，您只需要亲手杀死一个人——一个叛徒。他与黄昏畸变体中的初代智慧体达成协议，将它们带到平民避难区，报酬是不被感染寿终正寝。所幸我们及时识破了他的阴谋。对这种人，您完全不必留情。”
还学会了谈判..……第一代智慧体进化了？亦或是诞生了第二代的，更高级的智慧体，只是他们还无法分辨？这是个很大的威协啊……雷泽尔思素着，跟着卡拉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墙壁极厚的房间内，见到了那名叛徒。
他是个健壮的中年男性，身材高大，肌肉结实，赤裸着上身，下身的裤子也已破破烂烂。他双手被高高吊，起深色的脸膛半低垂着，已经陷入了昏迷。
“鉴于您尚未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这里的设施会暂时压抑住你的非凡之力，这种技术想必也在您的记忆中出现过了。”卡拉一边说着，一边启动了一个装置，雷泽尔顿时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对力量的感应，就像被锁住了一样，但仔细感应之下就会发现，“钥匙”就在旁边，只不过将动用力量的程序复杂化了数倍，确保不会误触发。
卡拉又递给雷泽尔一支便携式手提电磁炮，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这就是我诞生以来，杀的第一个人……
雷泽尔搜索起记忆中的军事训练课，依靠肌自记忆，熟练地充能、瞄准、聚光。
他许久未动。
“将军，您必须迈出这一步，战争中不需要仁慈之心。”卡拉在旁边劝导着。
“不，跟那没有关系。”雷泽尔缓缓摇了摇头，“他叫什么名字？”
“塔玛斯。”卡拉早有预备般地说道。
下一刻，在卡拉惊愕的表情中，雷泽尔瞬间调转了枪口方向，巨大的冲击力随之撕碎了它的躯干，让它机械头部与四肢四处飞散，重重砸在墙上。
“你在干什么？！”又惊又怒的声音从金属大脑中传出。
“你在撒谎。”雷泽尔放下枪，语气宛若磐石，“我记得他。”
“你疯了吗？你明明不记得任何人，你自己说的！”卡拉尖叫道。
“但现在我记得他。”雷泽尔死死盯着地上的金属球，“诺阿特·斯蒂文森，陆军少将，高阶机械师，雷泽尔上将一生中唯一信任过的人，也是他一声唯一的挚友。”
“所以你就断定他不会是叛徒？”卡拉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在灭世天灾面前，凡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对人性的复杂程度，人造灵魂竟然还没有机械生命理解得透彻，真是可悲。”
“当然不是，我刚才只是顺带又想起了很多东西。”雷泽尔又望向了昔日好友的脸庞，“就在黄昏之实爆发一周前，两位生命学派的高级神官找到了我，当初的雷泽尔上将，并对他说，作为有希望踏入更高领域的传奇非凡者，他已经有资格知道这星海历史的真相了。”
卡拉原本冷静下来的精神顿时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谈了很多很多，谈到了黄昏神教的人造圣物、神明计划中一个已经引起
生命学派重视的地方，那就是暮日群星系中所有的机械仿佛都变成了废铁，坐视环境异常、主人死亡而毫无反应。
“这是他的记忆，而我记得就在刚才，你，一个机器人，竟说出了‘神明保佑’这种词句，并立刻以你中的士兵加以掩饰。
“他，和我，都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无论诺阿特他变成了什么样，无论他有罪与否，你，都是首要的清除对象。
“这确实是个实验，只不过实验品是我自己而已。我想，如果我真的开了那一枪，以后你们再对我进行洗·脑改造，恐怕就没有任何顾虑了吧。”
“既然你知道我的行为象征着什么，依然决定与我们为敌？”卡拉的声者彻底冷了下来。
“黄昏神教可是有四个呢，我也没怕过。”
雷泽尔不再搭理卡拉的声音，走上前去，把昔日好友早已冰冷的尸身取了下来，一把从他后背扯下来一个造型怪异的机械装置。它散发着某种生命般的气息，就是它让雷泽尔刚进来的时候误以为对方还活着。
他背后露出的致命伤口，明显是激光轨道炮留下的痕迹。
雷泽尔没说什么，脱下身上的墨绿色军装，盖在了诺阿特·斯蒂文森的身上，旋即转身离去，顺便用电磁炮摧毁了非凡力量封印装置。
走到门口，听着外面隆隆的机械履带声、武器充能声，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雷泽尔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微笑着转头望向卡拉：
“我大概已经是忒迪亚星最后一个活人了吧。”
未等卡拉回应，他又自顾自地开口道：
“我算算，自我苏醒活到现在，按星海统一单位总共经历了六小时二十五分，也许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这辈子就要结束了。虽然生在末日，但我觉得这辈子还算不错吧，最起码能有个悲壮的死法。
“最后，我知道是你们创造了我，但我不感谢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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