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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下山
在九州大陆东部的齐州，矗立着一座闻名天下的高山，它便是五岳之一的东岳泰山。
明朝末年，泰山上，住着一个高人和他的六个徒弟。
高人姓王，单名一个清字。平日里，他常是一副樵夫打扮，往来于泰山的林野与山下泰安城的市井之间，南听北说，卖东买西；偶尔，他也会扮作走方的郎中，去远一些的地方云游，这样一走往往就是一个多月。
六个徒弟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刻拜的师，他们跟着王清学习武功、法术。王清因材施教，尽其所能；徒弟们也勤学苦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技艺突飞猛进。转眼间，已过去整整八年。
这天正值秋分，清晨，王清带着六个徒弟登上了泰山的顶峰。太阳刚刚跃出云海，空气不冷不热，清新宜人。
王清让六位徒弟面向西南方向站成一排。只见西南方向的云海中，耸立着数十座山峰，形态、颜色各异，然而，与他们脚下的泰山主峰相比，它们还是逊色了些，这也真合了古人的名句——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王清笑问徒弟们，看到这般景象，你们能想到什么？
“我想到一句俗语：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说这话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稚气未脱的少年，他身穿简朴的衣服，留着小平头，总是给人留下一种天真无邪的印象。这位少年名叫朱昊，是这六位徒弟中的佼佼者，聪颖绝伦，而又为人随和，很受王清的偏爱，纵然他偶尔发些小脾气，王清也不加怪于他。每当王清提问六位徒弟时，朱昊总是作为代表，第一个回答。
“我想到武林中高手如云，我辈任重道远。”
说这话的也是一个少年，他的体型在六位徒弟中属于最胖，同时却又是六位徒弟中最不让王清省心的一个，而他唯一的可贵之处在于他的执着。他叫任竞，和朱昊是一样的憨厚老实，心无城府。
“我想到，无尽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说这话的却是一位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姑娘，她身穿翠色长裙，看上去温婉而又善良。切不可小看了这位女子——她正是六位徒弟中最优秀的那一个，无论是武功还是法术，都远在排名第二的朱昊之上。她叫孙玉彤，是这六位徒弟当中的“大姐大”。
“我想到，宇宙是何等的浩瀚，而人类是何等的渺小。”
说这话的又是一个少年，发型飘逸，衣着奢华，气宇轩昂，风流倜傥，貌比潘安，不难看出，他的家境相当富裕。他姓左，名公举，有着与朱昊难分伯仲的聪颖天资，而他殷实的家境让出身贫寒的朱昊嫉妒不已。
“嗯……我想到了我从小立下的誓言：我要做一个除暴安良、救国救民的英雄。”
说这话的仍是一个少年，长得高大威猛，英勇豪迈。自古英雄出少年，他的名字就叫葛剑雄。
葛剑雄刚说完，包括他在内的前五个徒弟的目光就立刻聚焦在最后一个徒弟身上。这个徒弟衣着怪异，有着一头桀骜不驯的短发，乍一看，竟难以分辨出他是男是女。
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我想，应该要有一只鹰在我眼前翱翔。”
前五个徒弟正疑惑不解，忽然，只听“咻——”的一声，竟然真有一只苍鹰冲出云海，在群峰之上盘旋。见了这只鹰，王清呵呵大笑，笑而不语。而那五个徒弟都心头一惊，他们尽管来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鹰。
这第六个徒弟，名叫马十千，是六位徒弟当中仅有的两位女子之一。王清对马十千的严格远不是其他五个徒弟所能接受的，仿佛王清与她们家有着什么深仇大恨，而马十千又从不与别人提起自己的身世，因而她的整个人显得既扑朔又迷离。
王清听罢徒弟们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说道：“徒儿们，你们跟从为师学艺已经整整八年了。八年间，你们很少有机会下山，而更是从未离开过齐州。你们可知，这八年间，世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朱昊答道：“徒儿无从得知，还请师父详细说说。”
王清莞尔，说道：“俗话说：口说不如身到，耳闻不如目睹。与其听为师说说，不如你们亲自下山看看吧。”
六个徒弟面面相觑。朱昊又说道：“难道师父准许我们下山了？”
王清颔首，说:“没错，你们都已学有所成，都已掌握基本的技法，你们现在可以出师了。”
六个徒弟被王清这一突如其来的的话惊得愣住了，一时竟不知此事是好是坏。朱昊总认为正式下山还遥遥无期，没想到它竟不期而至了。
“师父一定还有更高深的技法没有教给我们吧？怎么突然之间就同意我们下山了呢？”朱昊不解的问。
“你们先随我来吧。”王清并未立即回答。六位徒弟只好跟着王清走上了下山的路。王青边走边说道：“过去的八年里，为师教给你们的当然都是些基础的本领。现在，为师要赠给你们每人一本经书，这些经书均是为师以及先辈祖师收集来的，其中记载的都是一些天下失传已久的武功和法术，你们每人按照自己的志愿从中挑选一本，带着它下山，下山后，你们就自主修炼书中的内容。”
“师父，这些经书都在哪儿？”朱昊迫不及待的问。
“别急，很快你就会见到了。”王清说着，继续走路。走至半山腰的一面石壁下，王清忽然停下脚步，徒弟们见状，立刻在王清身旁围了一圈，只见这石壁并无异象，上面仅有一道道风雨、流水刻蚀出的凹槽，而毫无人工雕刻的痕迹。朱昊不禁浮想联翩，以为师父必定会拿出一块特殊的钥匙，嵌入某一个凹槽中，从而打开石壁上的暗门。然而，王清并没有像朱昊想象的那样做，而是令六个徒弟站好，自己则双手一拍，十指交叉合在胸前，双目紧闭，聚精会神。聪明的朱昊见师傅这般举动，立刻想到了什么。
穿山？！
徒弟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身边有一道道白光拔地而起，将他们笼罩其中，数秒之后，白光消失，六位徒弟连同师父竟已置身于一片陌生的环境中。
“没想到泰山之上竟然别有洞天，而这块‘洞天’与世隔绝，竟然要穿过石壁才能抵达！”朱昊惊叹道。他不禁又想：倘若我能学会师父这招穿山遁地之术，不说天下无敌，至少遇到打不过的对手也能走为上计了！
徒弟们惊讶之余，仍跟随王清继续走路，不过二三十步便来到一座阁子前。仅从外观上看，这座阁子就是十分的精美，墙砖光洁无暇，一尘不染的木门上缀着一只亮闪闪的金锁，并有一股奇特的香味从门缝中渗透出来，站在门外的人，不禁遐想起阁内的摆设。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藏经阁了吧？”朱昊笑着说道，他的内心已经激动万分，其他五个徒弟也是。
王清“呵呵”一笑，道：“朱昊啊，凡事不要太过聪明、太过计较，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为师以前给你讲过的，前朝的吴州第一谋士檀却，靠神机妙算退敌无数，最终不还是机关算尽，自杀殉国了吗？唉，可惜他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候站错了立场，只顾着自家的二亩三分地，却不愿照顾整个天下……”
“师父！您还是快点打开房门，给我们开开眼界吧！”葛剑雄不耐烦地说道，其他的徒弟也“是啊”“对啊”地附和着。
“行，行，为师这就开门啊。”王清一边笑着说道，一边从腰上锦囊中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也不经挑选，就一下子捏中了正确的那把钥匙，将它插入门上的锁中。徒弟们屏住了呼吸。
木门缓缓打开，更浓的香气扑面而来。徒弟们心中说不出的惊喜、惊讶，一下子都写在了脸上——只见阁内，排列整齐的书橱都镶着金边。阁子带有天窗，一缕灿烂的阳光正好透过天窗洒下，照的整个阁子里是金碧辉煌。正对木门的墙边，抵着墙摆着一张高桌，桌上是一尊檀木佛像，毫无疑问，刚才的香味便是这檀木发出。
王清走进阁内，依次敞开各个书橱，于是六位徒弟都迫不及待地蜂拥而上，藏经阁里顿时又充满了浓郁的书香。
朱昊精挑细选，看中了好几本，迟迟拿不定主意，而头脑简单却又贪得无厌的任竞变得果断起来，直接选中了全场最大、最厚的一本——足有他平日里练功时劈的石砖厚。
过了半个时辰，六位徒弟才陆续选好自己中意的经书。突然，王清面向马十千，开口说道：“对了，小万，你过来，为师另外再给一本书，此书可谓绝世稀有，请你务必珍惜，切莫交与他人！”
十千便是万，王清嫌马十千的名字拗口，便叫她小万。然而朱昊觉得，纵使叫她小万也仍然拗口。
只见王清伸手按住了南墙上的一块砖，这块砖旁竟打开一个暗匣，王清将手暗匣，取出一本残破的书。马十千见状，毫不犹豫地用双手将书接到手中，又用双手将书抱在胸前，还用自己原先选的那本书掩住这本书的封面，仿佛生怕这本书被别人看上了一眼。其他五位徒弟都感到万分惊诧，不理解为什么师父突然要多送给马十千一本书，更想象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书才称得上“绝世稀有”。朱昊不自觉的凑过去请求看一眼，马十千却一言不发地向他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于是王清又带着徒弟们离开了这处洞天，徒弟们各自回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这就真的是要下山了。
面对唯一的下山的路，大家只能不约而同地想起过往的一幕幕。转眼之间，八年已逝，八年春秋里，泰山的雄奇风光他们都已看遍，泰山的日出日落他们也数不清楚一起看了多少回，一共看了多少回，而山脚下的泰安城，也汇聚了太多他们的欢声笑语，美好回忆。现在，他们即将出发，离开齐州，去往整个天下，前路漫漫……
即使是聪明的朱昊，文思像身手一样敏捷的孙玉彤，也想不出再多煽情的话语。
“师父，我们还能回来看你吗？”
王清，用严肃的语气，说出了最让大家震惊的一句话：“今天你们下山后，八年之内不准回来，离齐州越远越好！八年之后你们再回到泰山，为师根据你们这八年内的表现，选出最为合适的人，将为师的毕生所学传授给他！这八年内，如有人胆敢回到泰山，踏进师门半步，休怪为师无情！”
“师父……”
无论是王清，还是徒弟们，都再也没有说话。徒弟们都明白师父这番看似无情的话其实自有他的用意，只是都猜不到真正的用意是什么罢了。于是王清转身离去，徒弟们一步三回头地下山了。
到山脚下，正是晌午时分，孙玉彤提议大家一起吃最后一顿饭。于是六人来到泰安城里他们最常去的一家酒楼，点了菜，点了鱼，点了肉，点了汤，点了茶，点了酒……
朱昊平生第一次喝下了酒，任竞和葛剑雄照例比试饮酒，还偏要拉上孙玉彤一起比，结果两个少年不出意料地输给了孙玉彤，几杯下肚就已酩酊大醉，左公举起初也是喝酒，喝着喝着，看见任竞和葛剑雄醉倒后的洋相，便不再喝酒，想喝茶，一拿茶壶，却见茶壶已空，原来所有的茶都被马十千喝了去。马十千独自坐在角落里，小口小口地抿着最后一杯茶，茶有些苦涩，她抿着抿着，一滴眼泪却从眼角滴落下来。
饱餐过后，左公举慷慨的付了大部分钱，其余人也多多少少付了一点。从此，六位徒弟分道扬镳，下山之事，告一段落。
这好像已经不是方块人了